第106章(1 / 1)
看来大家都还是很在乎身体的。都不想被残废。“爱卿们给孤面子,孤也不好落了爱卿们的面子。”祁峟缓缓开口,打破一室的静谧。“孤答应你们,全了赵王最后的体面。”他眼睫含笑,少年人恣意舒朗的脸上写满阳光。“黄泉路阴冷,赵王叔孤身一人下地狱,孤怕他寂寞,特准了他长子陪葬。”分明是阳光烂漫的嗓音,分明是浅笑柔和的脸,说出来的话却是这样凉薄残忍。大臣们心里震惊。陛下是成心杀了赵王全家吗?不对,不算是杀了赵王全家,赵王妻妾无数,孩子成群,死一个儿子还有十几个儿子活着。虽说赵王是个偏心的,只把长子当作自己的儿子,杀了他的长子,可不就等于杀了他全家。但这话没人敢说出来,赵王大方,有钱,出手阔绰,逢年过节送的贺礼那可是京中独一份儿值钱的。他们就算不跟赵王交好,也没跟赵王有仇。不好干那落井下石的事。赵王长子搂着他爹干枯瘪瘦的身子,鲜血凝结在脸上,结起厚厚的黑痂,没了血气滋补的脸又白又肿,赵王世子却没有半点害怕,也丝毫不嫌弃。这人再怎么丑陋、再怎么狼狈,都是他的亲爹啊!他亲爹死于非命,让他给亲爹陪葬,可以,他能接受。但他死前必须要给父王报仇!赵王世子拖下靴子,抽出鞋垫下细长锋利的刀片,然而刀片的银光只闪了一瞬,就落到了禁卫军之手。这里是祁峟陛下的勤政殿,是帝国守备最森严的地方,没有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行刺陛下。他先前弑君未遂,陛下宽恕了他,没立刻将他监|禁,无非是怜惜他刚死了父亲。刺杀君王,第一次失败了、第二第三次,基本毫无成功的可能。不,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有第二第三次。因为赵王世子是皇帝陛下的堂兄弟,看在少时情面的份上,他才多自由了那么一会儿。在他扔出玉佩的那一瞬间,在祁峟眼里,他已经就是死人一个了。死人是没有说话机会的。祁峟知道他这个堂兄弟心思单纯,头脑简单;对他这个皇帝也算是敬重,没有什么坏心思。鞋底藏刀片是他的习惯,哀帝在世时,他们还是小孩子、还在崇文阁读书的时候,这个赵王世子就习惯将刀片塞进鞋子里,随身带着了。祁峟明白,赵王世子本没有杀他的心思。可是,赵王死后,这个世子眼里就容不下他了。
作为赵王唯一偏爱宠溺的儿子,赵王世子自然爱戴他的父王,他的父王做什么都是对的!就算不是对的,也一定是为他好!谁与他父王作对,便是与他为敌!谁敢惹恼了他的父王,那便别怪他不客气!若是有人敢逼死他的父王,他一定要亲手杀了他,替父王报仇!哪怕这个人是皇帝。祁峟知道他的性子,自然不打算留他。赵王世子想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嘴里就被塞进了一团手帕。他呜咽半天,最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他不断挣扎着,拳头打向身侧的禁卫军,脚还想方设法绊着身后的羽林卫。祁峟看着心烦,他一向不是个仁慈悲悯的人,他手上沾着数不尽的鲜血,可从未如今日这般直白地观察人出自本能的求生挣扎。他害怕自己看着看着就心软了,放过了必死无疑的人,遂亲自拔剑,走出禁卫军的层层保护,将剑横在赵王世子跟前,“请吧。”他声音淡而冷,柔和中伴着轻缓,带着成年人独有的嘶哑,听上去格外厚重。赵王世子闭了闭眼,和祁峟有着三成相似的脸上写满怨恨和不甘,他恶狠狠地睁开眼,瞪了祁峟好一会儿。显然是不敢相信他的兄弟会亲自将剑送至他的脖颈前。“请吧。”祁峟再次开口,废话也没多说一句。剑峰更是推近了一寸,紧贴赵王世子的皮肉。他知道赵王世子死的可怜,若不是有个自作聪明的蠢爹,若不是缺了有骨气的同僚,若不是碰上了自己……赵王世子也不至于白白丢了性命。祁峟握剑的手极稳,丝毫不抖。赵王世子绝望地闭了闭眼,心一横就准备抹了脖子痛快死了算了。然而到底是有大臣见不得兄弟自相残杀的局面,吏部尚书王鹤亭出声,“陛下,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兄弟哪里有隔夜仇。”王鹤亭在一旁和稀泥,祁峟心烦,握剑的手稍微一抖。但很快稳定下来。祁峟不反驳王鹤亭的话,只抬起闲置的手拨开了赵王世子嘴里的手帕,赵王世子狼狈地吸了几口新鲜口气,连翻好几个白眼,气若洪钟:“我弑君不成,死之有憾;没能成功为父报仇是我不孝。他日,若有人手刃了这个暴君,诸位大人,请为我烧上一封书信报喜,切记切记。”“国必亡于你手!”赵王世子深深瞄了眼祁峟,脖子一伸,毫不犹豫地抹脖自尽。他与父王交出两条性命。祁峟背负一辈子暴君的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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