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1 / 2)
皇帝听了几位重臣的顾虑,满不在意地摆摆手,只说自己当年做太子时,也曾替先帝往陪都巡视,那时候他乘船去骑马回,路上至多不过半月。
几位重臣听完,彼此间惴惴地对看了一眼,先帝驾崩时皇帝才过而立之年,他所说的做太子时去建康那年,正是二十来岁年富力强的时候,如今他已年逾五十,多年来养尊处优,体力早不比当年了,前些年往北边行宫避暑,每日乘御辇一个时辰都直道艰苦,如何还能撑得住寒冬腊月里连日南行?
但这话实在不好出口,几位重臣又见圣意已决,他们自家也担心伏兆真的会在年前杀来洛京,那时节不说天家恩怨如何了结,头一批要被拉出来清算的便是这几位重臣,眼下虽然京畿西侧两州又派了几支府兵前往阻挡,但那些人的实力他们心里也有数,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这日几位重臣从宣政殿出来,一路沉重地走回政事堂,叫来三省六部众人勾兑了大半日,将腊月十五提前起驾的各处安排拟了一份条陈,在宫门下钥前递送至宣政殿,皇帝当晚批复完,第二日一早直接送回政事堂,再由尚书左仆射和中书令亲自带朝中各部推动提前迁都的各项事宜。
腊月十五这天清晨,洛京城迎来初雪,细小的雪花轻轻飘落,在皇城宽阔的甬道上铺了薄薄一层白净雪绒,又被皇宫中开出来的御辇和随驾车辆印出两道笔直墨线。
那两道墨线周围点缀着凌乱的马蹄印,于严整中透出一丝仓皇。
整个洛京城这日一早就戒了严,直到御辇和第一批随驾的后妃宗室以及朝臣们,在禁军开路和护送下全部乘车离开洛京,才有留守的京兆府衙役到各坊依次宣布解禁。
等到所有坊门全部恢复日常通行时,已过了正午。
微雪渐停,暖日烘晴。
城中街道上那薄薄一层雪很快在冬阳下消融,有大户人家打发了人到坊外面探听消息,那些人走出坊门先看到了满地的车辙和马蹄印,随后转头往远处望去,瞧见了紧闭的城门,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东西两边叛军这半年来势如破竹,洛京百姓都已多多少少听说了。
今晨皇帝老儿走得这样匆忙,日子也比先前坊门外张贴的告谕提前了好些天,此刻城中处处可见败象。
过几日还有两批官吏要走,等这些人全都走完,洛京城里留下的人们,无论贫穷富贵,皆为遗民。
街头巷尾的民众看完坊外面的情况,又纷纷回到了坊内计议是否能买通守城的逃出去,也有胆子大的,开始偷偷撰写歌颂广元公主的祭文和神牌,更有悄悄缝制燕字旗的,当然亦不乏两头下注的,自认做了万全准备,不管到时候谁来,都能掏出最有诚意的迎降物件。
三日后,第二批和第三批迁都的官吏队伍也陆续离开了洛京城,留守的衙门在他们走后都变得惫懒了许多,有私下里收钱放人出城的,也有准备迎降的。
见那些留守衙门不大管事,城中百姓也不再像前两日那样藏着掖着了,竟有人开始在坊间打听起伏兆的性情喜好,也有人四处询问幽燕军的统帅究竟是何人。
原京兆府有个消息灵通的参军事,这日见到邻家尚未授官的年轻新科进士才写完一篇辞藻华丽的广元赋,又在那里作幽燕迎降诗,他不禁嗤笑道:“你不如只一门心思祈愿广元公主的女儿回京,好歹她是宗室人,看在旧朝面上,兴许还能赏你个官做,若是幽燕军杀来,那可都是留女不留男的嗜血魔头,哪里看得懂你这酸诗。”
“你懂什么,这叫立于不败之地。”那进士满意地拿起自己的作品上下端详,“幽燕军杀男留女的传闻我看也做不得真,她们先时占据的那些地方多是乡野村夫,杀也便杀罢,但是来日若进京夺了政权,必也需要儒士训民立法,以我的才学容貌,无论谁来,都能青云直上!”
“你是不知道这里头的利害。”那参军事听了轻蔑地摇摇头,随即又拍了拍自己胳膊上的肌肉,“若是西军进城,我便去应征做个将军,若是东军打来,要清除城里的男人,我就跟她们拼了!宁可给这城一把火烧了,也不能叫她们占了去!”
这两个男人说话间,恰有几个女人从外面巷子里走过,听到这话,她们远远朝这边院子里瞥了一眼,随即攥紧了手中的“幽燕”字样迎降旗,扭头往东边去了。
一面面紫底黄边的“幽燕”军旗,此刻正在鲁东陈州城外猎猎作响。
妊婋骑着一匹高大的角鹿,来到陈州与朝廷治下的豫州边界处,举目往南望去。
三日前圣驾提前携后妃宗室和朝臣离京迁都往建康去的事,她们已经知道了,昨日有往山南道打探消息的穆婛和叶妉等少年们送了信回来,说瞧见朝廷队伍声势浩大地开出京畿道进入了洛京南边的山南道。
从洛京到建康,最便捷的方式其实是走运河,但是运河中间有段河道距离她们幽燕军如今占领的陈州很近,为避免途中遭遇幽燕军的伏击,迁都队伍这次全走陆路,看穆婛和叶妉送回来的消息,他们是准备从山南道绕行一段路,再转东前往淮南道,途经的各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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